出于稅負和財產規劃等因素的考慮，私人信托公司的股東不可能由個人擔任。在通常情況下，會以一個非慈善性目的信托作為股東。這種信托的好處是：作為一個純粹的目的信托，它完全沒有受益人，可以避免中國政府進行合規調查時，對于信息結構的披露，大大降低家族內部事務為外人所知的風險。

風起云涌的離岸信托市場
文/馮珊珊

對于坐擁上億身價的富豪們而言，”高處不勝寒”的境界是另一番別樣風景：政治風險、法律風險、商業風險、事業上的危機、家庭的不和睦……受限于當地法律，保險購買雖然對于緩釋潛在風險有一定的作用，但終究并非長遠之計。離岸信托的設立，則可對資產提供更有效的保護。

離岸信托，又稱海外信托，是指在離岸屬地成立的信托，在操作上與信托類似，由于不同的屬地對信托的定義或法律條文有相對寬松或特別的政策，因此受益人的利益能夠得到更多的保護。目前，越來越多的客戶為達到企業和個人的財務目的，選擇不同的離岸屬地以尋求最佳解決方案。

一方面，由于信托可設立在委托人長居國以外的屬地，因此可以避免資產在當地遭受”罰沒”而產生的風險；另一方面，作為一種繼承工具，信托的長期存續性以及所有權與收益權分離的特性，合適的信托安排可有助于降低遺產稅額。

行進之路

離岸信托在內地的進程可以追溯到2005年，當時正值國內公司海外上市浪潮。一些具有中國身份背景的大股東以個人身份持有已上市公司股票，最后拋售股票獲得的收入如果沒有放到信托結構之下，需要繳納高額稅費。一些國外私人銀行部門看到了其中的機會，開始進軍中國市場，向中國的客戶推薦此類產品。

“如果設立信托持有股票，隨之而來的變現收入，至少到信托這個階段，是不用交個人所得稅的。因為最后只有到受益人的頭上，才需要繳稅，可以延緩納稅很長時間。”瑞銀律師事務所高級合伙人王昊告訴記者。

“當時他們切入，就是跟客戶講，信托在稅方面會很有優勢。其次就是財產規劃方面，客戶財產放到信托下面，就不屬于你的遺產范圍，也不是你的財產。債權人來追索的時候，就追索不到這部分財產，其他親屬想來要這方面的東西，也不在這個財產之內了。”但是，近兩年海外上市公司數量的減少，離岸信托的設立更多是出于資產保護的目的。比如委托人在國外購買一個高額的人壽保險，放在信托結構下面，作為親屬的受益人在委托人死后，可以獲得大筆金額的理賠。由于信托公司是按照財產標的進行收費，如果委托人一開始就把大筆現金或者其他財產放入信托，所付的費用則相對較高。

“委托人買保險的時候可能也就一兩百萬，給信托公司的費用不會很大。現在碰到很多的情況是委托人想留一部分東西給比較親密關系的朋友或者非婚生子女，不少在境外已經有一些財產富人就會劃出一部分放到信托結構下。”王昊告訴記者。

富裕家庭的婚姻關系如果出現破裂，經常有會附帶一些額外的問題。由于信托資產在法律上不屬于夫妻任何一方，無須考慮債權人追討、家族成員之間財產爭奪等情況的發生。因此，離岸信托的建立是保護雙方個人資產的最佳方法之一。

“還有一些是小孩去國外讀書的時候會買一個很大的房子。如果購買的金額足夠，會考慮離岸信托這種安排。如果純粹以個人名義買的話，稅收上會有很多的負擔。”王昊告訴記者。

對于投資而言，把財產放到信托下面，只是持有人發生變化。所有權的變化必然對收益產生影響。比如在征稅資本利得稅的國家，對于房產的買賣就需要繳納相當高的稅賦。通過信托安排，委托人使資產所有權的”國籍”產生轉移，從而轉移了”征稅權”，尤其對于”被動投資”收入的稅收而言，合理的信托選擇，可以產生潛在稅項利益。

西方家族企業發展歷史，很多成功的家族企業之所以成功，就是用了非常有效的一些結構。隨著中國財富累積速度加快，越來越多的第一代富人正在尋求有經驗的從業人員為其財產規劃模式做建議。

財富守護者

“中國很多富二代的婚前財產協議里，在披露財產清單里，海外信托非常多，早幾年就已經設立好了。”王昊告訴記者。
中國富人一旦跨出中國，就會面臨很多不了解也不能掌控的因素，使自身財產面臨一些意想不到的風險。例如，在2011年，美國稅務局要求從2013年開始全球金融機構須向其申報金額超過五萬美元的美國籍賬戶。

“如果不做這些規劃的話，會遇到很多麻煩。”王昊告訴記者。”在美國，很多富人都已經設立了離岸信托，把財產轉出去了。”比如慈善信托，可以讓富豪們名利雙收。慈善信托作為規避遺產稅的信托安排形式之一，雖然信托的收入依舊要根據美國相關法律進行繳納，但是對委托人而言，把很大一部分財產轉移至慈善信托后，節省的稅款非常可觀。同時，還可以收獲社會上的美名，比如比爾蓋茨、巴菲特的慈善基金。此外，富豪們將財產安排在信托結構之下，可以方便行事。

離岸信托更多是出于財富傳承的考慮。離岸信托的回報率通常只有2-3%，相比與國內超過10%的收益率，如果出于增值目的，并不具備吸引力。”把錢轉到國外，放在一個遠離中國的地方，萬一以后他的家人要到那里去生活，或者國內這邊出了什么問題，可以有一個避風港，無后顧之憂。”王昊告訴記者。

目前，港幣跟人民幣的聯系已經非常緊密。如果把資產進行多元化分類，一部分變成英鎊資產，一部分變成美元資產，跟國內經濟上浮下滑的關聯度就不會特別大。

信托財產大致可分為兩類。一類是金融資產，比如銀行存款，海外公司股份或者衍生品等等在銀行、金融機構之間可以流動的一些資產。由于此類性質比較單一，受托人比較容易管理，風險比較小，因此比較受到信托公司的青睞。另一類是混合型資產，除了金融機構類的資產外，還有比如上市公司的股份、私人公司的資產、房產等等資產。

“一些比較大的信托公司，不愿意做非上市公司的股份，因為看不到其中有什么樣的風險。比如HSBC、UBS等等，對信托資產前期要做很多盡職調查，而且收費也是根據財產類型的不同，區分了很多不同的級別。”王昊告訴記者。

盡職調查主要是調查客戶資產的類型，資產取得的時間，資產的結構安排。”但不會調查客戶的資產是怎么從中國到境外去的。視為客戶已經通過合理安排，可以在境外動用這部分資產。”王昊告訴記者。

需要注意的是，在許多移民輸入國，對于海外信托的承認需要有一定時間間隔要求。雖然少數國家會在一定時間內，對新移民免征移民財產增值所帶來的財產稅，但對于為保護家人生活等目的設立的海外信托則要求必須在移民前的5-7年設立，才會被承認，允許信托投資增值免稅。

在發達國家，對于財產繼承稅的規定，讓在中國生活多年的人不慣應對的。盡管大多數人在移民前都能意識到這一風險，但對于信托規劃，往往為時已晚。

繼承和財產規劃建議：私人信托公司

“基于中國人對財產控制強大欲望，私人信托公司是個比較好的解決方式。”王昊告訴記者。

所謂私人信托公司是專門為某個或某幾個信托而成立的有限責任公司作為受托人，管理整個家族財產。之所以有人會想到用私人信托公司，原因大致有三：第一，信托的資產中可能包括一些非投資性資產；第二，是信托財產或者其他財產的訴訟風險高；第三，是家族需要對資產保持實際性的控制，因此專門成立信托公司管理家族財產。

私人信托公司在進行董事會設置的時候，除了專業機構作為受托人，還可以增加家族內部非常信任的私人顧問，比如會計師、律師擔任董事會成員，甚至把家族內部成員放到董事會上，或者由家族內部的成員擔任保護人或者指定人，這些保護人或者指定人會對受托人的一些行為進行制衡。

如果私人信托公司設立得當，意愿涵就可以利用董事、受托人的私人顧問、保護人和指定人之間的制約關系，來更好得保護家族企業財產長期制約和控制性的作用。

由于私人信托公司不是找專業的信托公司做受托人，因此有非常大的靈活性。可以根據家族具體的資產狀況起草文件，保密性非常高。因為在公司里面，董事、保護人、指定人可能都是家族成員或者離家族非常近的人。

出于稅負和財產規劃等因素的考慮，私人信托公司的股東不可能由個人擔任。在通常情況下，會以一個非慈善性目的信托作為股東。這種信托的好處是：作為一個純粹的目的信托，它完全沒有受益人，可以避免中國政府進行合規調查時，對于信息結構的披露，大大降低家族內部事務為外人所知的風險。

對設立私人信托公司的一些限制，一些司法轄區會有一些牌照的要求，而且設立時間長。找一些司法轄區，對私人信托公司沒有牌照的限制，而且當地的信托法相當成熟和發達，以免有繼承人或者債權人對信托公司進行挑戰。比如違反了信托法中常識性規定，或者剝奪了債權人的相關利益，會認為這個信托是無效的。

在一些信托法非常成熟的司法轄區，非常保護非慈善性目的信托設立的私人信托公司，比如在澤西和根西島，這種結構就非常普遍，此外，得益于當地非常成熟的法律體系，在這兩個地方設立私人信托公司，安全性相對比較高。

“非慈善性目的信托的存在對私人信托公司是非常重要的。中國第一代富人在做遺產繼承的時候出現的顧慮，對財產的控制欲望可以找到一種很舒服的方法，把財產做一種有效的安排。”王昊表示。

一個簡單的私人信托公司，董事局層面可以有專業信托公司、家庭成員、家庭成員信任的私人顧問，資產層面可以有不同其他信托持有不同的資產，比如游艇、飛機、海外房地產、企業現金、股票等等。

“私人信托公司里面也要有職業性的信托公司進行管理和服務，因為在很多地方要成立私人信托公司的話，如果沒有一個職業性的受托人的話，牌照要求是滿足不了的。”王昊告訴記者。

如果想要在根西島設立一個一般的信托公司，必須取得根西島金融局的許可。如果是設立一個私人信托公司，在一種情況下可以不用獲得牌照，即私人信托公司的董事會成員中有一個是在當地取得牌照并受監管的信托公司。

對于國內資產的安排，最好的方式依舊是遺囑。除了稅收方面的問題，目前國內信托公司進行更多的是投資性的資金信托業務，沒有足夠團隊對一些性質比較復雜的資比如游艇、飛機等等資產進行管理。對于此類資產的管理和保值增值，信托公司需要進行內部資源整合。

“或者在法律允許的情況下，把國內的資產裝入境外結構，就存在外匯管制或者外商投資方面的一些困難。”王昊指出，”結構可以設置出來，但每個選擇都有優劣勢，讓客戶選擇。”

來自中國市場的挑戰私人信托公司架構是專門為中國客戶的海外資產保護所做的安排，在境內不可能實現。因為境內即使對資產進行營業性的安排，也必須由專門的信托公司進行。另一方面，除資金之外，如果涉及到其他財產，都會涉及稅收方面的不便利因素。目前一些信托公司也開始進行家族代際傳承方面安排的業務。

“國內外兩方面臨的市場環境、機會相差特別大。”王昊告訴記者。

相比國外組合類信托低于5%的收益率，國內單純貸款類信托收益率就高達10%。隨著經濟增長速度放緩，高收益率的項目未來面臨的風險正在加大。

“跟中國客戶需要進行很長時間的交談。北京有不少客戶，夫妻雙方有非常不同的意見。女性希望長期穩妥的安排，男性覺得中國機會還有很多，收益率高。”目前，國內的信托公司還未具備開展離岸業務的能力，國內的信托公司只能在中國本地進行經營，主要原因有二個。

第一，國內的信托公司沒有辦法到境外設立分支機構；第二，盡管一些機構申請到合格境內機構投資者一定的配額指標，但能找到優秀投資產品的能力有限，因此并沒有太大動作。要想在國外找到類似國內高回報率的產品，可能性幾乎為零。
能夠開展離岸信托業務的集中在外資銀行或者香港、新加坡等地的獨立信托公司。外資大銀行一般直接以新加坡或者香港員工的名義進入中國市場，既沒有在內地注冊公司，也沒有設立代表機構。而一些缺乏知名度的開展離岸公司注冊或者受托人業務的小公司，會以商務咨詢公司的名義，通過在本地雇傭員工進入內地。

“都是以咨詢公司的名義。不會以注冊一個金融機構的代表處，或者金融機構的分支機構名義，因為如果以某某信托公司在中國設立代表處，需要經過銀監會審批，這個要經過很長時間，也是很難批下來的。基本采取打擦邊球的方式。”王昊告訴記者。

最近兩年，耿西島和澤西島的金融當局積極跟中國銀監會和稅務總局接觸，并先后跟銀監會和稅務總局簽署諒解備忘錄和互相披露交換稅收方面信息的雙邊協議。”現在做一些國外結構，如果涉及到上市前審批，澤西島和根西島的公司會比BVI公司容易一點。”離岸信托之所以還未被中國客戶廣泛認可的另一重要原因是大陸法系和英美法系的不同。

中國的信托是委托人為了受托人的利益簽的一個合同，只有簽訂合同后，明確了委托人和受托人的權利義務后，信托才能成立。而在英國，委托人本人就可以設立一個信托，比如委托人宣誓后就可以成立一個遺囑信托，不需要合同形式。

“英國信托法的保護力度比中國強，在英國是完全三方的一個法律關系，在中國是信托合同關系。”王昊告訴記者。

在英國，受托人獲得委托人財產后，受托財產經過幾次轉賣，但信托下的受益人最后都可以把財產追溯回來。相比英國信托的物權關系，建立于合同之上的中國信托更像是一個債權關系。

“比如買一個房子，你是房產證的所有人，可能你是借我的錢買的房子，但是我對這個房子不能直接有什么權利，我對你有債上面的一個權利，但是你對這個房子是有物上面的一個權利。”王昊解釋到。

“中國屬于大陸法系國家，與英美法系不同，目前只能放在合同系統下面，沒有辦法獨立出來單獨做一個脫離合同法的東西。日本、韓國、臺灣那些信托也是合同法下做的信托。”王昊告訴記者。